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乎要滴出血來。

為什麽要在他好不容易習慣了汙穢與黑暗的時候,讓他見到了月光呢?

裏德爾沈默半晌,淡淡地說道:“……睡吧。”

言罷,關上了門。

他站在黛玉的門外,平覆著雜亂的呼吸。納吉尼爬了過來,瞪著大大的眼睛,歪頭疑惑地瞧著他。

裏德爾深吸了一口氣,偏頭看向納吉尼,豎起食指在唇前,示意納吉尼不要吵到了黛玉休息。

納吉尼乖乖地趴在了門口的軟墊上,縮成一團睡了。

裏德爾想,他真的是離不開黛玉了。

他要把她拴在自己身邊,就算她會恨他,也比離開他、忘記他要好得多。

那時,利未安森問他,他治好了黛玉的眼睛之後,要怎麽辦呢?

黛玉是個活人,終究有一天會老、會死,眼睛今日治好了,明日說不定又會有哪裏傷到。

他要怎麽辦呢?

裏德爾說,他不想黛玉變得……和他一樣。

老舊的房子裏總是響著風聲,走廊裏的窗子大開著,猩紅的窗簾被風吸了出去,貼在了冰冷的鐵柵上,月光透不進來。

裏德爾走過去,關上了窗,旋即大踏步地走向廚房。他打了個響指,坩堝下便冒出了幽藍的火焰。

他脫下長袍,搭在一旁的椅子上,慢慢解下了襯衫的紐扣。

裏德爾拿出了魔杖,抵在了自己的心口處。而後,狠狠地紮了進去。

紫杉木穿透了皮肉,裏德爾原本就沒有幾分血色的唇更加蒼白了,他低下頭,一縷墨發落在了臉側,顯得他的臉色白得愈發觸目驚心。

他一聲不吭,猶嫌不夠似的,將魔杖紮得更深些,直至穩穩地刺入了心臟。

裏德爾的手抖了一下,然後他緊咬著牙,猛地把魔杖拔了出來!

鮮血迸濺,一滴不剩地落進了坩堝。

坩堝咕嘟咕嘟地響了起來。

裏德爾大口喘著氣,唇角卻好看地翹起,他失力地靠向墻壁,慢慢地滑坐在地,魔杖脫手,連給自己施一個愈合咒語的氣力都沒有了。

☆、夭夭七

待裏德爾終於拭去了額頭上一層一層往外冒的冷汗,撐著墻壁站起身時,天穹已微微透了亮。

薄薄的白襯衫已經濕透了,連睫毛上都籠著水汽,傷口發白,血液盡在坩堝中,皮肉翻著。裏德爾低下頭,嘲諷地看著自己的傷處,原來……行屍走肉也是會有這麽多鮮血的麽。

秋風凜冽,涼得刺骨,吹進心上的空洞,幾乎能聽到“簌簌”的風聲。

裏德爾撿起魔杖,點了點傷口,瞬間便愈合了,白襯衫亦光潔如新。他從椅子上拎起長袍披上,拿出口袋中的草藥,眸子暗沈沈的。

裏德爾白皙的手心裏躺著那黑漆漆的草藥葉子,葉子只有一片,小小的,像是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灰燼。

那葉子散發著清苦的藥香氣,裏德爾手一擡,葉子輕飄飄地落入坩堝,堝中的血液變得清亮了起來。

蜜青果化就的靈軀無需睡眠,黛玉躺在床上只是為了順著裏德爾,不過她也沒閑著,分了靈識出去——瀏覽人間的各色菜譜。

絳珠仙子不食五谷,林黛玉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,她現在對做吃食委實是一竅不通。但是黛玉那時同裏德爾說過,會為他做長壽面。而且,她如此受他照顧,總想著也為裏德爾做些什麽,渡他自不必說,黛玉覺著,事無巨細才熨帖。

她幹躺一夜,入目都是油膩膩的吃食,覺著有些無趣,便坐起身來。木床“吱嘎”一聲,門口的納吉尼驚醒,它用尾巴尖兒揉了揉眼睛,帶著小鼻音,向著門內問道:“你醒啦?”

黛玉摸索著穿上鞋,慢慢走了過去,打開了門,說道:“納吉尼,你怎麽睡在門口地上了?著涼了可怎好?”

納吉尼爬過去,咬住黛玉的衣裙一點點爬上去,“有軟墊的啊。”

黛玉正欲托起納吉尼,就聽到了她期待的聲音,“怎麽沒多睡一會兒?是認床麽?”

黛玉循聲轉過身去,微笑道:“裏德爾。”

裏德爾手裏端著一尚冒著熱氣的骨瓷碗,藥香濃重。他瞥了納吉尼一眼,示意它不要在這礙事,納吉尼小姑娘吐了吐小信子,從黛玉的手中跳下來,小小聲說道:“……我還不稀罕在這呢,哪比的上花瓶裏涼快又安靜。”

裏德爾伸出胳膊虛虛地環在黛玉腰間,護著她走進房去,以免她不小心跌倒,“早安,黛玉。”

黛玉輕輕地嗅了嗅,蹙眉道:“你端了藥來?”她扁了扁嘴,眉眼卻是彎彎的,“一大清早的,就要喝藥?”

裏德爾的唇角也勾起了弧度,“現在還熱著,應該沒那麽難入口,趁著熱喝了吧。”

黛玉嘟囔著,“頭一回聽說,喝藥還非得趁熱喝的。”

黛玉也不是真的不願喝藥,做林黛玉時,吃的藥比飯還多。不過是無聊了一整晚,好不容易見到裏德爾,想逗他一逗罷了。

裏德爾扶著黛玉坐在了長椅上,他彎身把藥擱在桌上,抱著胳膊,眼笑笑地恐嚇她,“你不是說,你看不見了,所以惹我不高興的時候要及時告訴你麽?”他俯身凝視著黛玉,雙手撐在扶手上,把黛玉環了起來,故意沈下語氣,啞聲說:“你現在惹我不高興了,快把藥喝了。”

黛玉撇撇嘴,小聲道:“……你才沒有不高興呢。”

裏德爾雖知黛玉玲瓏,但見她眼盲便放松了警惕,沒有特意控制自己的神情。不過也是情有可原了,他怎麽也不會想到,他的小姑娘其實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仙子……

已經過去了一個晚上了,黛玉早就適應了黑暗。

她頑皮一笑,伸出手,準確無比地拉住了裏德爾的衣袖,從容道:“就算是熬藥累了,也不能席地而坐呀。”

裏德爾愕然地站起身來,黛玉轉過身去,笑得跟個小狐貍似的,端起了藥碗,自發地解了裏德爾的疑惑,“很多事情,我不用看見也曉得。”

裏德爾輕笑了一聲,微微揚了一下眉,“哦?那你還知道些什麽?”

黛玉擡起手,“扶我一下。”

裏德爾半抱著她走到床邊,黛玉慢慢地坐下來,笑吟吟道:“我還知道,你想坐在我身邊。但是這屋子裏只有一張椅子——喏,其實坐床上就好了嘛。”

黛玉拍了拍身邊,“你坐呀。”她感覺到了身邊一動,一陣衣料摩擦的輕響,滿意地笑了笑,側過身去,瞳孔雖然泛白,但是亮亮的,彎起來時像是一道小銀河,“等我喝完藥,就給你做早膳好不好呀?”

裏德爾簡直受寵若驚,他半垂下眼,神色卻有些寂寥了。

他早就,嘗不出任何的味道了。

黛玉見裏德爾半晌不言語,便瞪了瞪眼,嗔怪地推了他一下,不滿道:“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?”她頓了頓,大度得給了他一個臺階,“比如,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兮,那樣的?”

裏德爾點了點心臟的位置,低聲說:“從沒有不見,你一直在這裏。”

黛玉瞧不見他動作,以為裏德爾說的是她一直在這房子裏,便哼了一聲,歪頭想了一下,問道:“你喜歡喝粥麽?”

裏德爾回答,“黏膩,不喜歡。”

黛玉笑瞇瞇道:“哦,這樣啊,可是我今早準備熬粥給你喝呢。那算了——”

裏德爾忙打斷她,這小姑娘果真可愛極了,翹起嘴角,“……其實也還好。”

黛玉自覺扳回一城,便愉悅地端起碗,抿了一口——

“怎麽這般……”她把碗推給裏德爾,“……難喝啊?”

黛玉覺著,“難喝”二字已經是對那藥的味道很是客氣了,幾百年加起來,她也沒嘗過這麽難入口、味道如斯詭異的東西。

她撅了撅嘴,“什麽東西啊,我可不喝了。”

裏德爾笑了,“別撒嬌,大口喝就嘗不出味道了。喝藥哪有像你這樣小口喝的。”

黛玉聞言一楞,心情有點覆雜,她方才……竟向裏德爾撒嬌了?

他托著黛玉的手,把碗又往她嘴邊送了送,柔聲哄道:“乖,把藥喝幹凈,就給你糖吃好不好?”

黛玉哭笑不得,“吃什麽糖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
她頓了頓,“呃……你真有糖?”

裏德爾一臉縱容,他拉過黛玉的一手擱在自己的手心,“不信你摸摸。”

黛玉摸到了一個小小圓圓的物事,果真是糖,便笑了。裏德爾托著她拿著藥碗的那手,眼眸中暗潮洶湧,誘哄道:“喝吧。”

黛玉仰頭將藥湯咽盡,不知是不是錯覺,總覺得那藥裏還有血腥氣,她蹙眉道:“把糖給我吧。”

裏德爾渾身都戰栗了起來,從這一刻開始,黛玉的身體裏便流淌著他的血液,他的血融進了她的骨血、她的四肢百骸。他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,黛玉,是他的了。

他的身體已然沈寂,唯有心臟還在聊勝於無地跳動著。黛玉喝了他的心頭血,便同他一樣可以無視時間的流逝,但也不必和他一樣將靈魂交付出去,半個身子浸入黃泉。

裏德爾將“糖”給了黛玉,她擱在嘴裏,“誒呀”一聲,惱了。

“這哪裏是糖嘛!”

裏德爾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黛玉的嘴,“咽下去。”

她瞪了他一眼,卻順從地咽了。裏德爾笑得志得意滿,促狹道:“小姑娘,這回沒猜出來呀。”

黛玉“哼”了一聲,跺了跺腳,“你早說這也是藥嘛,我就著水咽了,也比方才強嘛。”

裏德爾故作惋惜地嘆道:“就是不能喝水,才誑你的。”

黛玉深吸了一口氣,默默在心底記了一筆,問道:“這是什麽?不是只喝那三味藥就可以了麽?”

裏德爾的手背溫柔地劃過黛玉的側臉,“你喝的藥性涼傷胃,這藥是護你肺腑的。”

這話明顯不是個西方人會說的,黛玉奇道:“這是誰告訴你的?誰給你的藥丸?”

裏德爾皺了皺眉,有些不願意提,“一個不那麽討人喜歡的……朋友。”

黛玉轉了轉眼珠,突然反應了過來,既然他連藥性都清楚了,而且龐弗雷夫人給的藥方裏有火龍的逆鱗,怎麽著也和“性涼”二字沾不上邊……

她訕訕道:“……你都知道了?”

“如果你指的是,龐弗雷滿嘴謊言的話,我的確知道了。”裏德爾有些不悅地按了按眉心。他問切茜雅時,那女人居然笑得前仰後合,斷言他肯定是被坑了……

“這是烏槐木的葉子熬出的藥湯。”裏德爾點了點黛玉的鼻尖,覺著好氣又好笑,“這麽說來,你也知道藥是假的?我拿給你,你就敢喝?”

黛玉一時有些支吾,“我……”

裏德爾皺眉,言語間帶了些許怒意,“你要放她走,為什麽不和我說呢?何苦自己喝假的魔藥?”

黛玉聽他又兇她,“啪”地撂了碗,氣道:“我才不是為了放她走呢!”

“你費心弄來的藥,我不想糟踐了,那麽難喝都入口了,你居然還兇我!”黛玉推著裏德爾,撅著嘴,“不許你坐我身邊了。”

裏德爾被黛玉推著走了好幾步,黛玉哼道:“還要罰你,今兒早上的飯食你得跟我一起做!”

——裏德爾求之不得呢!

☆、將離一

天定然是會越來越亮的,夜晚不過是日出的整裝待發,岑寂會變成霞光。

黛玉話音未落,自己先繃不住笑了,嘴角彎著,方才隱沒的月牙兒映在面容上似的,她低頭把頭發往後一撩,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來。她未施粉黛,可面上的紅暈卻那樣好看,比天下所有的胭脂加起來都好看。

裏德爾目光中的溫柔亂了節拍,黛玉眼中的浪花濺到他臉上,變成淺淺的酒窩。

裏德爾平時總是冷著一張臉,偶爾笑一笑也只是“皮笑肉不笑”。對著黛玉,大多數時間都是微微笑著,很少有像現在這般,真心實意地笑著的。

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笑起來的時候,是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的。

黛玉眨了眨眼,“其實我也不會做吃食的。”

裏德爾挑眉,“也?”

黛玉一笑,“這個‘也’字就是‘志同道合’的意思,看你把藥熬的那般難喝,不用想也曉得。”她笑瞇瞇地擡手,裏德爾定然又揚起一邊的眉,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
黛玉想觸碰裏德爾的眉,卻一錯手,碰到了他的臉頰——

她一楞,原來他一直是有酒窩的?

黛玉一時又心疼又覺得好笑,原來裏德爾一直繃著笑,在她面前時也是如此,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。只有在旁人瞧不見的地方,才露出那麽淺淡的一點真情實感來。

黛玉的手未收回,正欲再確認一下,再碰一下時,卻被裏德爾一下子握住了。

他緩聲說道:“你不會做飯,還要下廚熬粥給我,是不是想著還那藥的人情?”

已經被妝點得冠冕堂皇的心意被裏德爾輕輕一句拂去了遮擋,悄無聲息地從心底蔓延出來,爬上了眼角眉梢。好在黛玉的臉上早就有足夠可愛的紅暈,此時再紅上一紅,其實也是看不大出來的。

黛玉呆了一下,旋即立即穩住了心神。她試探著抽回手,裏德爾握得極穩,不用些力氣根本抽不回來。黛玉輕笑了一下,這真是正中下懷——她的指尖輕巧地一勾一挑,一朵蓮花便綻放在了她的手心。

她笑吟吟的,半真半假地說道:“就算你覺著一碗粥不夠,也用不著自己從我手裏取這花呀。”

黛玉的魔杖還在枕頭邊,裏德爾皺了皺眉,“這是……”他從未見過這種花,可這花又不可能是憑空來的,畢竟不符合甘普變形法則。

黛玉歪頭,“你是覺著,一朵不夠?”她抿嘴笑了,那花緩緩舒展開,綻成了並蒂蓮,“送給你,漂亮嗎?”

——這一招還是同神瑛侍者學的,當初人間突發洪災,一窩小狐貍為了救人殞命,卻成了大功德,統統成了仙。神瑛這好事兒的,聽說了這事,立即蹲在南天門守著,逮到一個面生的小仙子便送花。

後來,不知他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蒙了眼,竟錯手把花給了當時剛晉升的司命星君。司命星君當年也是年少氣盛,當即把神瑛侍者打了個狗啃泥,他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……

裏德爾瞥了一眼,壓低了聲音,輕笑道:“這花不錯,只是擱在你手裏,就襯的它不那麽漂亮了。”

看來神瑛這把戲果然是昏招兒,怪不得沒有一個小狐仙看上他!

被反將了一軍的黛玉氣鼓鼓地攥了下手,並蒂蓮輕煙般消逝,她反手把那將散未散的香霧拍在裏德爾胸口,“休要拿我做消遣。”

裏德爾意味深長地說道:“你真的要送我花?”

黛玉哼道:“還能是假的不成?”她瞪著他,“你現在後悔也晚了。”

裏德爾的眸色幽深,黛玉的親昵總是恰到好處,將將到了那個微妙的臨界點時便不動聲色地撤了回來,讓人覺著他們只是感情甚篤的故友——可裏德爾自認為並沒有那種可以讓他們成為所謂“朋友”的交情。他與黛玉只不過在密室中見過短短數面,黛玉怎樣想的他不清楚,不過,裏德爾並不想只是和黛玉成為“朋友”。

只見過幾面就想把人融進自己骨血的,無論如何也和“朋友”這個詞挨不上邊。

麻瓜們總說些什麽“怦然心動”,裏德爾想,這些麻瓜其實也不算是蠢到無可救藥。

只是——

裏德爾勾起黛玉的下巴,湊近了些,他的唇幾乎就要觸碰到了她的,“你知道,送花是什麽意思麽?”

黛玉蹙了蹙眉,送花能是什麽意思?不過是轉移一下裏德爾的註意力——至於為何要轉移他的註意力,黛玉不願細想。她回想了下從前在離恨天,那些花精草精為了表示尊敬,在給花神進獻時,也都帶了自家後輩們來拜訪她這個閑散神仙。她瞧著一屋子的花花草草就有些頭疼,與其送花,不如直接拿果子來實在些。

她沈吟了一會兒,擡眼看向裏德爾,笑道:“自然是知道的,是希望你開心的意思。我希望你開心,永遠都開開心心的。”

外頭那家唱片店似乎是已經開門了,樂聲悠悠,推動得屋子似乎也晃了起來,能聞得見樓下花盞的香氣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前期小白花V殿~(*^▽^*)

☆、將離二

倫敦舊樓下的唱片聲老舊溫柔,格裏莫廣場十二號就顯得熱烈多了,十一號的樓上窗戶傳來立體音響轟隆隆的聲音。這個廣場明顯不如舊樓浪漫,骯臟的墻壁和陰森森的馬克玻璃透著濃濃的哥特氣息,遠遠望去,整個廣場就是墨綠色和濃黑色拼湊而成的方塊。

龐弗雷夫人跳下飛天掃帚,幻影移形後留下的魔法痕跡太明顯,門鑰匙需要得到魔法部的批準,而飛路網更是不能用——除非她現在就想出現在伏地魔的眼皮子底下。烏姆裏奇將霍格沃茲看守得密不通風,幾乎每天都有學生到校醫室去拿傷藥。龐弗雷夫人借著采購魔藥的由頭才得以借機會出來。

她踏上石階後解除了身上的幻身咒,魔杖在制成了大蛇模樣的銀門環上方敲擊了一下,銀蛇舒展開身體,嘩啦啦一陣門鏈子的響聲。龐弗雷夫人閃身走了進去,門廳漆黑,斑駁的門合攏,將外頭碧藍的天隔絕在外,黑沈的屋子是夜晚的沈澱物,在這裏,人聲鼎沸也跟著沈寂了下來。

龐弗雷夫人將手中長長的黃色物體丟了進去,喊道:“弗雷德!把你的伸縮耳收好!”

一陣“噔噔噔”的腳步聲,弗雷德撐著樓梯欄桿探出頭來,眨了眨眼,“那是喬治的。”

龐弗雷夫人瞪著他,“我不管是誰的,下回我一定叫鄧布利多教授在門口施個抗擾咒。”

弗雷德垂頭喪氣,哀嘆道:“就擱在門口,又不會被發現。你聽聽外頭麻瓜放的搖滾樂多迷人。”

“對了。”他一本正經地說:“伸縮耳是喬治的——我就是喬治。”

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小天狼星快步從樓上走了下來,撩開擋住眼睛的碎發,推了弗雷德一把,勾唇笑道:“哦?你是喬治?那麽在樓上調試音響的是誰?”

屋子狹長如穴,墻壁粗糙,簡直和山洞中的石壁一模一樣。盡頭處是一個巨大的壁爐,冒著幽幽的、聊勝於無的火光,燃燒出的黑煙彌漫,熏得天花板黑漆漆的。自從飛路網被伏地魔控制了之後,那壁爐除了照亮取暖,就剩下“當擺設”這一個用處了。

壁爐旁的木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,韋斯萊夫人手裏拿著鍋鏟探出頭來,高興地說:“龐弗雷,真是好久不見啊!”

她放下鍋鏟,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,給了龐弗雷夫人一個大大的擁抱,“還好嗎?一路上順利嗎?”

龐弗雷夫人也抱了抱韋斯萊夫人,“很好,親愛的。”

韋斯萊夫人伸出手邀請,“瞧你這一身寒氣,快進來吧,燉菜好了——弗雷德,去把喬治和比爾叫下來,別鼓搗那該死的音響了,我警告你們,不許放麻瓜的敲擊音樂!”

弗雷德嘀咕,“明明是搖滾樂……”

他疾步跑上去,小天狼星的手放在兜裏,慢慢走下樓梯,“龐弗雷夫人,霍格沃茲還好嗎?哈利怎麽樣?”

“好、好得很!一個沒有鄧布利多校長的學校能好到哪去——”龐弗雷夫人的聲音壓抑著怒氣,“我真是受夠了烏姆裏奇!”

“布萊克,你放心,哈利他很好。”龐弗雷夫人問道:“鄧布利多教授呢?”

“他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,據說是去了孟加拉,下午的時候才能回來。”小天狼星回答說。

龐弗雷夫人松了口氣,“下午?好,那我等一等他。”

小天狼星皺了皺眉,壓低了聲音,“是霍格沃茲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?”

龐弗雷夫人將長袍掛在了衣架上,走到了樓梯旁,“是伏地魔——他就在這兒。”

“伏地魔?”小天狼星譏諷地說道:“他終於不東躲西藏了?”他走了下來,拉開餐廳的門,“在這裏?你說他在倫敦?”

“是的,小天狼星。你最近最好都不要出門了。”龐弗雷擔憂地說。

小天狼星霎時興味索然,苦笑了一下,“說的就好像我有出門過似的。伏地魔現在也知道我是阿尼馬格斯了,就算他不清楚,蟲尾巴也一定屁顛屁顛地告訴給他了。”他陰下臉,“我倒是真希望他能找到我,至少不必在這裏渾渾噩噩地度日,還要聽那破抹布的長篇大論——”

“破抹布?”比爾跟在喬治身後走了下來。

“哦。就是占用了霍格沃茲辦公室的那條油膩膩的抹布。”小天狼星漫不經心地說道:“你別非要我說他的名字——好吧,是斯內普。”

他說這話的時候可沒有半分不情願,嘲諷的神情明晃晃地掛在臉上。

龐弗雷夫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,坐到了長桌旁,接過比爾遞過來的碗,“謝謝。還有湯勺——”

小天狼星拉開椅子,懶洋洋地說道:“克利切呢?怎麽沒叫它幫忙?”

韋斯萊夫人盛了一碗燉菜放在小天狼星面前,“你這話可千萬別被赫敏聽到。”

小天狼星聳了聳肩,把胡蘿蔔絲挑了出來,喝了一大口,“真不錯,莫麗。”他說:“要是沒有胡蘿蔔就更棒了。”

他掃視了一眼長桌,目光落在龐弗雷夫人身上,“哈利——”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,“他也知道麽?”

龐弗雷夫人搖了搖頭,“這孩子沒有往海格那兒跑,我猜他還不知道。”

韋斯萊夫人松了口氣,將鍋裏的松餅翻了個面,哼道:“照我說,他們還沒有成年,不用——”

“雛鷹從不是在金絲籠裏學會飛翔的。”小天狼星打斷她說。

趁著他們討論得正熱烈,喬治悄悄朝著弗雷德招了招手,比爾也斜眼看了過去。喬治變戲法似的拿出了收音機,旋開了鈕——

“據悉,孟加拉紅森林出現大片燒焦痕跡,孟加拉火龍不知所蹤——”

龐弗雷夫人的臉色“刷”地一下子白了,猛地站了起來。韋斯萊夫人轉過身來,惡狠狠地盯著雙胞胎。比爾擡起手,無奈道:“是收音機,媽媽,音響在樓上呢。”

龐弗雷夫人說道:“孩子,把聲音調大一些,孟加拉火龍怎麽了?”

收音機“滋啦滋啦”地響,喬治懊惱地拿魔杖敲了敲,“這家夥一定是被音響傳染了機械中的某種流感。”

小天狼星敏銳地問道:“龐弗雷,孟加拉火龍怎麽了?”

龐弗雷夫人頹然坐下,“希望是我多想了,我擔心這件事與伏地魔有關。”

比爾笑了,“你擔心伏地魔傷害孟加拉火龍,放心吧,那是不可能的。那裏住的孟加拉火龍可不止一只,整整一個族群都生活在紅森林裏!連巨人族都忌憚它們不敢越界。就算伏地魔想拉攏巨人,也不會冒險去惹孟加拉火龍的。他的命好不容易撿回來,就這麽不要了,也太輕率了吧?”

弗雷德和喬治也大笑出聲,對視著擠眉弄眼,“其實,我們還真希望伏地魔去觸孟加拉火龍的黴頭,最好帶著所有的食死徒一起去——那樣,我們就省了不少事,對吧?頂多去幫忙掃一掃他們的骨灰,以免汙染空氣。鳳凰社就改成一個俱樂部好了,掃灰俱樂部,你們覺得怎麽樣?”

韋斯萊夫人把松餅盤重重地撂在桌上,“吃飯!”

弗雷德和喬治吐了吐舌頭,小天狼星不讚成地看了他們一眼,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,“雖然說孟加拉火龍不一定與他有關系,但是,伏地魔最近的確有行動。”

“他殺了弗洛林。”小天狼星沈痛地說道。

“弗洛林?對角巷冷飲店的弗洛林?”比爾不敢相信地說,“他是個老實巴交的人,伏地魔為什麽殺他?”

小天狼星搖了搖頭,“誰知道伏地魔怎麽想的。奧利凡德先生那天在對角巷看見他了,伏地魔去了他的店,買走了很多魔杖——我猜,他是在尋找某根魔杖。一個小時後,有人走近弗洛林冷飲店,在桌底發現了可憐的弗洛林。”

他緊握著拳,“就這麽明目張膽的,在對角巷——”

比爾苦笑,“連魔法部都被他控制了,我弟弟珀西——”

韋斯萊夫人低聲提醒,“比爾。”

比爾立即住了口,珀西在魔法部工作,怎麽也不相信食死徒就在他的同事中間。

“那時,在魔杖店,奧利凡德先生有沒有看見,伏地魔身邊還有什麽人麽?”龐弗雷夫人突然問道。

“唔,大概是有的。”小天狼星說,“應該是有個女食死徒吧。”

龐弗雷夫人深吸了一口氣,“她不是食死徒。她的手上沒有食死徒的印記。”

屋裏的人都詫異地看向她,龐弗雷夫人接著說道:“我這次來,就是想說這件事。有個魔力強大的東方巫師被伏地魔挾持了。”

“伏地魔囚禁了她,用黑魔法弄瞎了她的眼睛。可憐的孩子,我看她的年紀和哈利他們都差不多。伏地魔假惺惺地把我從霍格沃茲擄到他那裏,要我治好那孩子的眼睛,虛偽至極。”

“梅林的靴子!”韋斯萊夫人驚呼道:“你是怎麽逃出來的?”

龐弗雷夫人嘆氣,“是那孩子把我放走的。她的魔力強大極了。”

“她不肯同我一起走,大概是怕伏地魔追上我,可是她自己——”龐弗雷夫人哀傷地說:“我回來,就是想和大家制定計劃,救救那孩子。”

日頭已經升上來了,暖融融的溫度貼上了玻璃窗,蔓延到了屋內和屋裏的人的面容上。陽光映照,窗戶閃著光,黯淡的舊樓竟剔透了起來。

黛玉說完這話,裏德爾半天沒應聲。不知為何,她覺得臉頰上有些發燙,黛玉想,定是陽光升上來了,所以才照的臉發燙。

裏德爾凝視著她,“一朵花就想讓我開心?未免也太敷衍了。”

黛玉眨眨眼,縱容道:“那你說嘛,還要什麽,只要你開心,我都弄來給你。”

——我想要你。

裏德爾的喉嚨動了動,終還是沒說出來。

黛玉側頭看向窗戶的方向,擡了擡手遮在眼處,“是不是陽光升上來了?”光暈落在她的眼中,映的窗下的桌子也模糊了起來——黛玉一楞,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,她竟然能瞧見東西了?

雖然還不能看得清,但是好歹能瞧見一個大概的輪廓,走路不至於撞上了。

裏德爾的藥果真這般神奇!

她擡起眼,驚喜地看向裏德爾,“……我能瞧見一些了。”

裏德爾早料到了似的,淡淡笑著,“那很好。”

黛玉有些不滿他的態度,一跺腳,卻驀地覺著有些頭暈,她踉蹌了一下,按了按太陽穴。

裏德爾緊張地走了過來,忙扶住她,一疊聲地問道:“怎麽了?你哪裏不舒服麽?”

他的血果然還是太骯臟了,普通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麽?

黛玉只眩暈了一下,過會兒就覺得好多了。她覺著是自己看了一晚上無聊菜譜的緣故。

黛玉碰了一下裏德爾的臉頰,笑吟吟道:“沒有哪裏不舒服,只是你酒窩裏的酒太香醇醉人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早一點更新~O(∩_∩)O明天可以恢覆成每天下午更新啦~

☆、將離三

聽聞黛玉的可愛話兒之後,裏德爾面上不見什麽喜色,只淡淡一笑,撫了撫她的頭頂,溫聲道:“再歇息一會兒吧。”

黛玉不解地歪頭看了看他,眼波流轉,後知後覺地覺出,她好像做了件傻事。

果然不靠雙眼“看”他,就容易瞧出錯來。黛玉只是簡單地希望裏德爾開開心心的,可心結哪裏是那麽容易放下的。她好言好語地哄著他,倒讓這小蛇妖警覺了起來,如山林漂泊之鳥,常年風餐露宿,一時見到手捧粳米來餵的少女,除卻拍拍翅膀飛走,便再無其他反應了。

黛玉想著,還是太心急了麽。

她覺著有一點點小不忿,憑什麽裏德爾說這種話的時候她就能開心得很,她說給他聽的時候,他就沒什麽反應呢。

倫敦天氣反覆無常,前一刻晴空萬裏,下一刻大雨就傾盆而至。裏德爾的那雙眼能把人的三魂七魄統統吸進去,黛玉擡起眼,不小心與他對視,怔了一怔。

那眼神,與當年的林黛玉一模一樣。

極其敏感,極其在乎旁人的眼光,對自己苛刻至極,事事都要做到完美,看上去有多光鮮亮麗,骨子裏就有多精疲力盡。可是,林黛玉好歹還有人愛著,小時沒有過得水深火熱,裏德爾幼年根本沒有一個人對他好過,所以,現在任何人對他的溫柔,不是被他視作虛偽就是壓力。

夜深人靜的時候,就好像那個左右逢源、光彩照人的裏德爾從未存在過一樣。

人前有多自信淡然,骨子裏就有多自卑。

黛玉在看到天命簿的時候,就有些疑惑,裏德爾明明自己就是混血巫師,為何會對非純血統巫師那麽深惡痛絕呢?

現在想想,他不過是討厭自己罷了。

所以,這種親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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